县委办里的秋水长天第70章 信访件里的委屈事
初夏的阳光像滚烫的蜜黏稠地糊在夔州县委大院的红砖墙上。
县委办综合科里空调“嗡嗡”地喘着粗气却压不住外头知了撕心裂肺的聒噪。
季秋水端着一只掉了漆的搪瓷缸缸里是半杯冷透了的茉莉花茶。
她正在核阅本周的“信访周报”忽然一封皱得几乎裂开的牛皮纸信封从文件堆里滑出来“啪”一声砸在桌面上像一记闷雷。
县委办那间朝南的小办公室午后像被阳光炖透的砂锅连空气都带着黏稠的甜腻。
季秋水伏案钢笔在纸上沙沙地走忽然“啪嗒”一声轻响—— 一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从文件堆的悬崖边滚落跌在她的稿纸上像一块烧红的炭瞬间把午后的慵懒烫出一个洞。
信封正面歪斜的蓝色圆珠笔迹像被风吹散的麦秆—— “县委领导亲启: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再没人管我就吊死在街道办门口!” 末尾的惊叹号拖出一道颤抖的尾痕仿佛写信人把最后的力气都按在了笔尖又仿佛一道无声的裂帛。
落款:夔北街道河口社区王凤英。
那行字在光里发蓝像深海里捞出的锈铁带着咸涩的腥味。
“姐……”科员赵亦然猫着腰凑过来声音低到尘埃里“这信我扫过一眼三个月前的‘钉子户’。
网上有人骂她倚老卖老说她想讹钱。
” 季秋水没抬头。
她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指尖因常年翻文件而带一点微凉的纸香。
她像拈起一片薄雪轻轻捏住信封翘起的边角—— “刺啦——” 信纸被抽出的一瞬发出一声极轻的、像伤口撕开的响动。
那纸早已不是纸而是一枚被反复揉搓的旧伤口。
汗渍、泪渍、油渍还有指甲反复掐出的月牙形折痕让它皱得像暴风雨里被揉碎的枯叶又像被岁月啃噬过的老树皮。
纸面泛着一种疲惫的灰白仿佛只要再吹一口气它就会碎成粉末。
季秋水把信纸托在掌心像托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鸟。
她的睫毛在光里投下一道细碎的阴影遮住了眼底忽然涌起的潮声。
小赵屏住呼吸连空气都不敢惊扰。
“小赵”季秋水终于开口嗓音不高却带着微微的沙像砂纸磨过玻璃又像冬夜炉火里爆开的一粒火星“钉子户也好刁民也罢那是别人贴的条子。
在咱们这儿它只有一个名字——”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却更沉: “信访件。
” 三个字像三枚钉子轻轻敲进午后的寂静。
她垂下眼继续读。
信纸上的字忽大忽小像被泪水泡胀又像被愤怒攥皱—— “……那天铲车一抖墙‘咔嚓’一声咧到脚背宽雨水顺着缝灌进来泡烂了我老头子留下的最后一箱书……” 读到“泡烂”二字时季秋水的眉心猛地一跳。
仿佛有一滴水从裂缝里渗进她的记忆冰凉地落在心口。
她想起父亲。
那位一辈子与水打交道的老人临终前把整整一箱发黄的工程笔记推到她怀里枯瘦的手指在箱盖上敲了敲声音轻得像风: “秋水做公共事先读人再读书。
” 此刻那箱书似乎正躺在某个漏雨的屋檐下纸页吸水膨胀字迹晕染成一朵朵模糊的墨花。
父亲的声音隔着岁月隔着裂缝隔着一整个夏天的蝉鸣在她耳边轻轻回荡。
季秋水的睫毛颤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蝶翅。
她合上信纸指尖在信封边缘轻轻摩挲那里有一道被指甲反复掐出的凹痕深得几乎要穿透纸背。
“备车去河口。
” 她“啪”地合上笔记本声音干脆像一截冰柱折断在夏日午后。
赵亦然愣了半秒随即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溜小跑去拿钥匙。
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急促地回响像一串来不及落地的鼓点。
季秋水站在窗前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信纸那上面最后一行字在光里微微发亮—— “求求你们替老头子守住那箱书。
” 她忽然觉得那不是一个老人的哀求而是整座县城藏在裂缝里的心跳。
河口巷19号藏在一片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红砖楼群里外墙爬满凌霄花。
午后的光斑从花叶缝隙漏下像斑驳的旧时光。
王凤英今年六十七瘦得像一根晒干的老丝瓜。
她趿拉着塑料拖鞋把季秋水让进屋嘴里还在絮叨:“姑娘你别嫌乱我昨天刚把盆盆桶桶摆好接雨。
” 季秋水抬头一道裂缝从天花板纵贯而下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蜈蚣边缘参差不齐最宽处能塞进三根手指。
裂缝两侧墙纸翻卷露出底下灰黑色的水泥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那天是5月8号我记得清。
”王凤英抹一把眼角“我家猫正在窗台晒太阳铲车一抖猫‘嗷’一声蹿到柜顶再没下来过。
” 说话间门口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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