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之价第62章 无声的契约
钥匙的金属棱角紧贴着大腿内侧的皮肤冰凉坚硬随着他每一步移动都带来细微却清晰的摩擦感。
这感觉不是舒适而是一种持续的、尖锐的提醒提醒他昨夜办公室里的惊魂提醒他保险箱里那些照片揭示的、比毒打和药物更深邃的黑暗。
李琟低着头混在走向食堂的队伍里脚步和其他人一样拖沓、无力仿佛被抽走了筋骨。
食堂弥漫着一股馊味和汗臭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所谓的粥不过是几近透明的米汤里飘着几片烂菜叶。
他端着那个边缘豁口的破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埋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味同嚼蜡。
他能感觉到“屠夫”今天有些不一样。
往常的这个时间“屠夫”通常会拎着那根裹了胶皮的短棍在食堂里踱步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过每一个埋头进食的“猪仔”偶尔会因为某人咀嚼声音太大或者坐姿不够“恭顺”而猛然发作棍子带着风声落下伴随着厉声的咒骂。
那是立威是时刻紧绷的恐惧之弦。
但今天“屠夫”只是抱着胳膊靠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框上目光沉沉的掠过整个食堂。
他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甚至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也显得异常平静。
可就是这种平静反而让空气里多了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东西。
仿佛暴风雨前铅灰色的、低压的天空。
李琟用眼角的余光能感受到那道目光偶尔会停留在自己身上比在别人身上停留的时间要长出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瞬。
没有审视没有探究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认某个物品是否还在原处确认某个无声的契约是否已经达成。
他的心在胸腔里沉沉地跳着。
昨夜那声模糊的、带着酒气的低笑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那不是疏忽绝非。
“屠夫”知道。
他知道钥匙被动过知道有人潜入了他的办公室甚至可能……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
但他没有戳破。
为什么? 李琟的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寡淡的汤水。
是为了更残忍的猫鼠游戏?是为了看他像惊弓之鸟一样惶惶不可终日?还是因为在那个绿色的保险箱里除了照片还有别的什么是“屠夫”并不真正在意被窥见的?或者说他乐于见到有人窥见那核心的黑暗并因此崩溃? 他想起照片背面那行字。
那不仅仅是写在纸上的那是刻在这座工厂运转法则里的铁律。
“屠夫”就是这条法则的执行者或者说化身。
周围的“员工”们大多眼神空洞机械地完成着进食的动作。
少数几个业绩好、能定期获得“奖励”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眼窝深陷手指会因为即将到来的注射而微微颤抖。
他们已经被摧毁了从内而外。
照片之于他们恐怕早已失去了刺痛的意义因为现实就是永恒的地狱过去的美好?那不过是另一个陌生人的人生片段。
而自己呢? 李琟的手指收紧捏紧了冰冷的勺柄。
那串钥匙的触感更加清晰。
他不能变成他们那样。
他不能让“屠夫”和这座工厂背后的东西得逞。
回不去的过去不应该是摧毁自己的刑具。
那点残存的光哪怕是假的是虚幻的是被人拿出来嘲弄的只要他还记得还为此感到疼痛就证明他还活着还是个人。
“屠夫”的目光又一次扫了过来这一次停留的时间足够长。
李琟没有抬头但他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他的后颈上。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肩膀微微内扣表现出和其他人一样的顺从与麻木。
只是在无人看见的桌面下他搁在膝盖上的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慢慢地将最后一口冰冷的粥送进嘴里吞咽下去。
喉咙干涩带着一股铁锈味。
他知道从昨夜开始某种东西已经改变了。
他和“屠夫”之间和这座工厂之间建立起一种危险的、无声的默契。
他窥见了秘密而对方默许了这种窥见甚至可能……在期待着他的反应。
是彻底崩溃沦为行尸走肉?还是……别的? 李琟将空碗放下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站起身和其他人一样低着头默默地向食堂门口走去。
经过“屠夫”身边时他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酒精和汗液的气味。
他没有停留没有抬眼。
但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一种冰冷的、近乎荒谬的明悟击中了他。
摧毁的方式是展示永远回不去的美好。
那么活下去的方式或许就是……牢牢记住那份美好哪怕它已成为刺向自己的刀也要握着这把刀在这片黑暗里凿出一线光。
哪怕这光是如此微弱如此绝望。
他走出食堂重新投入到那片灰蒙蒙的、被铁丝网和监视器切割的天空下。
钥匙紧贴着他的皮肤不再仅仅是冰凉反而隐隐生出一丝灼热。
游戏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升级了。
而他别无选择只能入局。
他挺直了些许始终佝偻的背脊走向那间充斥着谎言与键盘敲击声的“工厂”车间眼神深处某种沉寂了三个月的东西正在破冰缓慢而坚定地苏醒。
那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合了绝望、愤怒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确认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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