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巷里的向阳花第151章 流言的转向

青瓦巷从来就不缺嚼舌根的声音就像墙角永远除不尽的青苔在潮湿阴暗中悄然滋生蔓延。

王秀兰那个石破天惊的“过继”提议以及苏家为此几乎“倾家荡产”赔偿了刘家五百巨款的消息如同两颗先后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交织碰撞在街坊邻里的茶余饭后发酵出了种种截然不同的滋味。

最初风向依然是带着惯性的刻薄与审视。

“啧说是过继谁知道安得什么心？王秀兰自个儿生不出儿子看人家小姑娘灵秀就想白捡个现成的？” 井台边总有那么几个长舌妇聚在一起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路过的人听见。

“就是！苏家再穷那也是亲舅舅拉扯大的能舍得送给别人？指不定是王秀兰许了什么好处那边动了心又不好明说才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吧？” “五百块啊！说赔就赔了？苏建国哪儿来的钱？别是真把外甥女给‘卖’了吧？啧啧看着老实巴交的…” “那苏卫东也是个煞神对着半大孩子下那么重的手活该倾家荡产！” 这些揣测阴暗而锐利带着某种窥私和贬低的快意试图将王秀兰那或许笨拙却真诚的善意以及苏家那份绝望下的牺牲都涂抹上一层算计和不堪的色彩。

它们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试图重新将苏家尤其是晓光钉回那“拖油瓶”、“惹祸精”的耻辱柱上。

然而这一次不同的声音也开始顽强地冒出头来。

那五百块巨款的冲击力实在太强强到足以撼动一些固有的偏见。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 傍晚几个相熟的老头坐在巷口下棋其中一位咂摸着烟袋锅慢悠悠地开了口“王秀兰那人脾气是躁嘴是厉害但心眼不坏。

她要是真想算计能明目张胆提过继？还能让消息传得满巷子都知道？我看哪她是真看不得晓光那孩子受苦。

” “老张头说得在理。

” 另一个观棋的附和道“再说苏家五百块啊！那是闹着玩的？苏建国啥家底谁不知道？这回怕是真把棺材本都掏空了还指不定欠了多少饥荒呢！就为了护住晓光不让卫东被派出所带走…这代价啧…” “刘家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整天招猫逗狗欺负人惯了！这回踢到铁板也该得点教训！就是这教训太贵了拖垮了苏家…” “唉说起来苏家这几个舅舅是真不容易。

苏建国当爹又当妈累得没人样了。

苏卫东是混可你们谁见过他对外人这样？还不是因为晓光被欺负急了？那个傻的卫民更是把晓光当眼珠子…这一家子虽然穷得叮当响但对这孩子没得说。

” 这样的议论开始在一些相对明理或者同样为人父母、能体会其中艰难的人群中流传。

他们算得清五百块对一个像苏家这样的家庭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钱那可能是健康是未来是所有能押上的一切。

甚至有些之前对苏家颇有微词的人在听到“五百块”这个具体数字后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

“为了个外甥女能做到这份上…亲爹妈也不过如此了吧？” “看来以前倒是小瞧苏建国了是个有担当的。

” “晓光那孩子也是真可怜摊上那么个身世现在又病着…唉…” 舆论的风向就在这窃窃私语中发生着微妙而确切的偏转。

同情和理解开始艰难地撬动冷漠和偏见坚冰的一角。

人们依然会议论但话题的中心渐渐从“拖油瓶惹祸”转向了“孤儿命苦”、“舅舅不易”和“刘家狮子大开口”。

当然总有刘家的亲戚或平日与苏家不和的人仍在阴阳怪气地散播着“活该”、“逞能”的论调但这些声音在逐渐升腾的唏嘘与同情面前显得不再那么理直气壮甚至有些刺耳和刻薄。

这些或好或坏的议论或多或少也顺着风飘进了一直紧闭的苏家门窗。

李春燕出门倒痰盂时会隐约听到几句。

她先是下意识地缩紧肩膀准备承受那些熟悉的指摘但听到后面脚步却不由得微微一顿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酸涩也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敢捕捉的暖意。

她匆匆低下头快步走回家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跳得厉害。

苏建国偶尔提前下班回来巷口那些下棋的老头看见他会停下话头沉默地看他一眼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鄙夷或嫌弃而是混杂着一种复杂的、甚至带有一丝敬意的审视。

这种沉默的注视让苏建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却也让他佝偻的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一点点。

就连懵懂的晓光似乎也感觉到外面世界的目光有了变化。

以前她独自在门口玩时总会接收到一些让她害怕的、异样的眼神现在虽然依旧有人看她但那目光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让她困惑却不再那么想立刻逃开。

而风暴眼中的王秀兰听到那些关于她“算计”的流言只是把眼一瞪叉着腰站在院里骂了句：“放他娘的狗臭屁！老娘行得正坐得直稀罕他们那点嚼蛆！” 但转过身听到有人开始替苏家说话说舅舅们不容易时她那刀子嘴却难得地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撇了撇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流言的风向在悄然转变。

它并未停止但它开始从纯粹破坏性的力量慢慢渗入一丝人性的温度与衡量。

这份迟来的、或许并不彻底的“同情”对于深陷泥潭的苏家来说就像阴霾天空里透下的一缕极其微弱的光虽然无法立刻驱散寒冷却至少让他们意识到他们拼尽一切的守护并非完全无人看见也并非毫无价值。

这微弱的转向是否能成为一线转机的开端尚未可知。

但冰封的河面已然传来了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开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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