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玉孤影乱世情难全第55章 立冬
时节已过立冬。
上海的冬天来得阴柔而湿冷不见北国凛冽的朔风与豪雪只有无边无际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弄堂屋顶和光秃的枝桠空气里浸透了潮湿的寒意钻进人的骨缝里缠绵不去。
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夏日里曾投下浓荫如盖如今叶片早已落尽只剩下无数黑瘦的、光秃秃的枝桠虬曲着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幅绝望的、定格了的众生相。
今日是父亲的生辰。
若在往年沐府那座中西合璧的老宅里早已是暖阁生春宾客盈门。
虽父亲沐怀瑾不喜大操大办厌烦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但总有一些真正交好的故旧知己会不请自来书房里茶香袅袅谈笑风生。
而父亲无论多忙总会在这日特意推掉所有事务系上围裙亲自下厨为她这个独女做一碗卧着溏心荷包蛋的长寿面。
面是亲手擀的汤头是煨了整夜的鸡汤金黄的蛋液流淌出来拌着细滑的面条是她记忆里最温暖的味道。
饭后父女二人对坐书房窗外或许是寒风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飘着淡淡的墨香和茶香她能偎在父亲身边叽叽喳喳说上许久的话从学堂趣事到新读的诗文父亲总是含笑听着偶尔点拨一二眼神里满是慈爱与骄傲。
而如今偌大的上海滩只剩下冰冷的墓碑和蚀骨穿心的孤寂。
沐兮起得很早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窗外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再染上那种令人压抑的铅灰。
她拉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张彦钧命人送来的各色华服绫罗绸缎流光溢彩。
她的手指掠过那些冰冷的丝绸最终停在最角落里一件毫无装饰的素黑色旗袍一件同样质料厚重的黑色呢子大衣。
她换上这身黑衣未施粉黛长发用一根最简单的乌木簪子松松绾起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唯有一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像是两口枯井映不出丝毫光亮。
她拎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小坛陈年绍兴花雕用素布包裹着这是父亲生前最爱喝的牌子。
何景沉默地等在公寓楼下见到她这身打扮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默默为她拉开车门。
车子驶出繁华的租界朝着西郊方向而去窗外的景色逐渐荒凉。
西郊的墓地在冬日的午后显得格外冷清萧瑟。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沐家合葬的墓前新立的青石墓碑冰冷而坚硬上面镌刻着父母的名字一笔一划都像是刻在她的心上。
墓周打扫得还算干净但依旧透着一股新坟的凄凉。
沐兮让何景在远处等着自己提着酒坛一步步缓缓走近。
高跟鞋踩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她在墓前停下缓缓蹲下身将酒坛轻轻放在墓前伸出纤细而冰凉的手指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一点点描摹着墓碑上那熟悉的名字。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瞬间传遍全身冻得她心脏都狠狠一缩浑身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打开酒坛的泥封浓郁醇厚的酒香立刻混合着冬日的寒气弥漫开来这熟悉的味道几乎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她先是将酒坛倾斜缓缓地将清冽的琥珀色液体倾洒在墓前的土地上看着那酒液迅速渗入暗黑色的泥土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爹生辰快乐。
” 她轻声开口声音低哑立刻就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散落在空旷的墓地里“女儿…” “来看您了。
” 回应她的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更加凄厉的风声像是天地发出的无情嘲笑。
她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父母的名字半晌举起酒坛就着坛口仰头喝了一大口。
酒液辛辣滚烫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逼得她眼眶阵阵发热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所有的泪水仿佛都在那个焚尽一切希望与温情的黑夜彻底流干了。
她又接连喝了几口酒意渐渐上涌驱散了些许侵入骨髓的寒意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却让心头的那个空洞显得更加清晰、更加冰冷。
她不再顾忌地上的湿冷和尘土靠着冰冷的墓碑坐下侧身将脸颊贴上那粗糙的石面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早已不存在的温暖离沉睡在地下的父母近一些再近一些。
“爹……” 她对着冰冷的石碑喃喃低语像小时候受了委屈躲在父亲书房里诉说秘密一样声音带着醉后的含糊和脆弱“我好像……找到一点头绪了…” “周复明他比我想的还要狡猾还要狠毒…” “还有一只‘乌鸦’……藏得很深很深……我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爹您留下的线索我看到了” “可我……我看不懂我怕我走错了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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