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内外三百年第72章 含元
金统元年正旦。
长安城并未迎来新朝应有的喜庆。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阙寒风卷过空荡的街巷带起昨夜未烬的灰烬和零星的纸钱打着旋儿贴上斑驳的坊墙。
没有喧闹的傩戏没有彻夜的笙歌甚至连往昔年节里家家户户门楣上张贴的桃符也大多残破不堪或被新的、墨迹淋漓的“大齐金统”告示所覆盖。
一种冰冷的、死气沉沉的寂静笼罩着这座刚刚易主的帝都。
唯有大明宫尤其是含元殿至宣政殿一带勉强维持着一种外强中干的“威严”。
从丹凤门直至含元殿前的龙尾道新铺的黄土下依稀还能看到未能彻底清洗干净的血迹。
御道两侧挺立着顶盔贯甲的“浪荡军”士卒他们取代了往日金吾卫的位置眼神凶悍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广场。
甲胄与兵刃在阴霾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与其说是仪仗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今日是新朝第一次大朝会。
时辰将至官员们开始从两侧的昭训门、光范门鱼贯而入。
他们的队伍呈现出一种极其怪诞的景象。
走在最前面的是尚让、赵璋、孟楷等黄巢起兵以来的核心旧部他们大多被授予了宰相、尚书、大将军等显赫官职。
他们穿着赶制出来的、形制粗糙却极力模仿唐制的高品官服朱紫斑斓然而步履间依旧带着草莽的豪横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按着腰间的刀柄与这庄严肃穆的场合格格不入。
紧随其后的是数量更多的一群。
他们身着原唐的青色、绿色乃至绯色官袍品阶高低不一多是些未能随僖宗西逃、或主动选择留下的中下层官吏以及一些闻风而来、试图在新朝谋取出路的士人。
他们低着头步履谨慎脸上混杂着惶恐、羞愧与一丝隐秘的期待如同惊弓之鸟。
最后则是一些身份更为复杂的归附者地方豪强、降将、乃至僧道之流穿着五花八门的服饰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末尾。
所有人在这条通往权力核心的漫长御道上都保持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只有靴底踏在冰冷石板上的声音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凝重。
含元殿内气氛更是诡谲。
大殿经过仓促的打扫和布置试图恢复往日的皇家气派但细节处尽显潦草。
蟠龙金柱上的漆色有些剥落帷幔的颜色新旧不一连御座前香炉里燃起的龙涎香也似乎掺杂了别的劣质香料气味有些刺鼻。
黄巢端坐在御座之上。
他依旧未按正式礼制穿戴衮冕只是在玄色战袍外象征性地披着那件赭黄龙袍头上也未戴冠只用一根简单的金簪束发。
他的坐姿并不端正甚至带着几分征战时的随意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握着一卷刚刚呈上来的文书。
他的目光低垂落在文书上仿佛殿下肃立的群臣与他并无干系。
他的面容在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瘦削和冷硬。
登上这至高之位似乎并未给他带来丝毫的暖意与满足反而像是将他身上最后一点属于“人”的鲜活气息也抽走了只留下一具被权力和征途淬炼过的、冰冷坚硬的躯壳。
“启奏陛下!”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后左相尚让率先出列他的声音洪亮打破了沉寂“今我大齐新立万象更新。
然伪唐僖宗窜逃蜀中伪号犹存;四方藩镇观望者众;且京师初定百废待兴。
臣等议当务之急首在安定人心恢复秩序筹措粮饷整饬武备!” 他说的都是实情也是迫在眉睫的难题。
长安城内粮荒依旧;宫库虽有些缴获但对于供养这支庞大的军队和即将建立的新朝官僚体系无异于杯水车薪。
更不用说还有西面的流亡朝廷北面、东面那些态度暧昧的藩镇。
黄巢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手指在文书上轻轻敲了敲。
右相赵璋接着出列他是读书人出身在黄巢军中算是少有的“文士”语气相对文雅一些:“陛下尚相所言极是。
臣以为当立即颁行新政晓谕天下。
其一废除伪唐所有苛捐杂税推行‘平均’之法轻徭薄赋以收民心。
其二开科取士不问门第唯才是举以充各级官署。
其三整编各部兵马明赏罚定规制以固国本。
” “平均”、“唯才是举”这些都是起义初期用来吸引人心的口号如今被赵璋正式提出来作为新政的纲领。
这时队列中一名原唐朝的户部郎中战战兢兢地出列躬身道:“陛……陛下二位相爷所言实为治国良策。
然……然如今关中饥馑府库空虚这轻徭薄赋……恐……恐难施行。
且漕运断绝南方财赋无法北运这……这粮饷一事实乃燃眉之急……”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尚带几分理想色彩的朝议之上。
现实是残酷的没有钱粮任何新政都是空谈。
黄巢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落在那名户部郎中身上并未因他提及困难而动怒只是平静地问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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